临夏

微光-1

HE，不坑不虐，中篇。

没什么深刻的思想，总结下来就是：一个人在提出分手后，却几乎每天都不得不跟前任见面纠缠难舍难分，最后发现分了个寂寞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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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回到家时，已经凌晨一点多，妈妈在医院值夜班，房子里空无一人。

外面的雪下得很大，他选择在路口下车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来，脚踝处冰冰凉凉，既难受又刺激，像他此时的心情。

半小时前，他和俞亮分手了。

时光提出来的，可是他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俞亮的表情，耳边嗡嗡直响，心里的宇宙仿佛在他说出来的那一刻，轰然崩塌，不知为何，他竟觉得委屈万分。

 俞亮当时说了什么？

他的声音似乎被一层冰包裹着，虚无缥缈中又透着晶莹剔透。可是，他说了什么，时光完全记不得了，宛如醉酒后的断片。

时光将头埋进枕头下，想要隔绝整个世界，然而俞亮的脸像长进树里的年轮，一圈又一圈刻在他的脑里心里，挥之不去。

他们很小便相识，到现在已经有十三年，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存在。即便如此，他们也分手了。

时光在想，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永恒存在的东西？为什么明明热爱的东西要舍弃，明明相爱的人要分开？大脑思考了此类哲理性的命题后混成了浆糊，变成自怨自艾自我批评：为什么我这么懦弱，不能承受世俗的眼光和父母亲朋的压力？这魔咒一般的问题仿佛一记重锤，锤得他脑子彻底死机，进入了半睡半醒状态。

第二天阳光明媚，天光顺着窗户照射进来，一瞬间清除了所有暗藏的阴霾。

时光被电话吵醒，许厚打来的：“你人呢？比赛马上开始了。”

时光从床上弹起来，语调特意调整得很轻松：“厚哥，我这里堵车，马上，马上。”

拿起外衣，飞奔出去，时光几乎想要掏出大脑中那把臆想了很久的枪抵在司机太阳穴上，逼迫他快点开，一路超速，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超时。

许厚站在门口急得一头汗，胖胖的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：“迟早被你霍霍成心脏病！”

时光双手合十弯腰作揖后，一溜烟跑进赛场，抬头发现赛场的广告牌上赫然是俞亮的笑脸。

他还记得拍摄当天的情形，当然，前半段来自方绪的友情转述。

这支广告折腾了半天，导演总也不满意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，俞亮，你的笑容中要带着感情，不要那么客气疏离。

导演使出浑身解数，依然不太满意，就这样别别扭扭的拍着，直到时光出现，那一刻俞亮仿佛被注射了人类血清，鲜活到令导演甚至开始怀疑之前看到的是个假人。

“俞亮，就这样笑！来，照着这个感觉再拍一组。”导演激动到手抖。

然而，俞亮转头望向镜头后又变成了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。

导演的脸顿时垮了：“俞亮，你的感情呢？”

方绪觉得再这样下去导演会脑溢血，于是推了一把时光，小声道：“去，站到导演旁边。”

时光不明所以，却很听话，乖乖走到导演身后，看着镁光灯下温文尔雅的俞亮，想起甜蜜的往事，忍不住对他做了个鬼脸。

俞亮显然看到了，他眉眼弯弯，笑容满面，跟刚才判若两人。

导演抓住了这次机会，才有了这张被张贴在各个赛场的巨型海报。

时光还记得拍摄结束后，方绪凉丝丝地说：“到最后还是得你时光出马。”

时光奇怪地看他：“为什么要说俞亮的笑没有感情，明明就很温柔啊！”

方绪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：“你时光看到的俞亮和普罗大众看到的俞亮能一样吗？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时光不懂，俞亮明明会哭会笑会生气会高兴会发脾气会讲道理，他看到的和大家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？

方绪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卸妆的俞亮，岔开了话题：“意思是……时光你好厉害！”自家师弟不动声色地编织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隐形网，潜移默化间将时光保护得密不透风，让他能够随心所欲，无忧无虑，一直保有那份与生俱来的赤子之心去生活、下棋。这是俞亮的决定，作为师兄，方绪只能支持。

在俞亮虚拟的视线之下，时光如坐针毡，几乎是屏住呼吸下完了整盘棋，对手认输后，他软成一滩稀泥靠在椅子上，额上全是汗珠，搞得许厚以为他输了。

“你今天……状态不对啊！生病了？”许厚例行关心。

时光摆了摆手，气若游丝：“没事儿，昨天睡太晚。”

战队一行人从赛场出来，迎面寒风刺骨，时光缩着脖子抖了一下，他想借由这股冷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，于是落在了后头，低着头慢条斯理地下楼梯，直到被迎面走来的人挡住了去路，还未看清是谁，脖子上一暖，羊毛围巾绕了两圈，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。

时光没想到这么快会碰到俞亮，懵懵地望着他，俞亮温柔地笑着，宛若冬日里的一抹暖阳，让人从心底开始变得热烘烘的。时光沉溺在这浓重的气流漩涡里，晕头转向，他动了动嘴唇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，最终沉默。

俞亮抬起手点了一下时光的额头：“别感冒了，时光。”

时光不明白俞亮怎么可以如此坦然的说出这些话，他仓惶逃走。

俞亮望着他的背影，嘴角微微上扬，时光，我们是不可能分手的。

身后的穆清春若有所思，这两人吵架了吗？真稀奇：“俞亮，进去吧，比赛快开始了。”

当天所有战队的比赛结束后，时光联系俞亮：“我想取回自己的行李。”

两人住在一起，时光的所有东西都在那里。

俞亮说了声“好”，听不出喜怒。

“我什么时候可以过去？”时光有些忐忑。

俞亮答得很快：“随时，现在也可以。

”噢。“时光拿起俞亮白天给他的围巾，围在脖子上，他的心里矛盾极了，却无法将这复杂的情绪宣之于口，只能任它们肆无忌惮地流窜在四肢百骸，虐得他体无完肤。

时光打开门，看到俞亮穿着家居服，坐在沙发上看围棋转播，跟从前一样，一派岁月静好，现世安稳。

”吃饭了吗？“俞亮暂停了节目问道。

时光下意识地摇头，察觉到不该如此后又点点头。

俞亮对他的迷惑行为了然于心：”我还没吃，红烧排骨，一起吃吧。“

时光被蛊惑着拿起筷子，俞亮递过来一碗米饭：”你今天的比赛我看了，前半段下得有些心不在焉。“

时光听到他的话，一时恍惚，他们有无数个夜晚都像此刻这样，一起看电视、吃饭、讨论比赛，在外人看来机械重复、枯燥无比的生活方式，身处其中的他们却乐此不疲。

”俞亮。“时光残忍地提醒，”我们分手了。“

俞亮剔除骨头，将肉放进他的碗里，轻描淡写地回答：”是啊。”

时光望着那块肉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

俞亮却没有停：”可是，分手了应该如何相处？我没有经历过，所以不知道。我问师兄，他说电视里上演的无非那些桥段，互相指责、伤害，老死不相往来。我想了想，我跟你，不必如此，也不会如此。“

的确，他和俞亮都是棋手，国内外赛事就这么多，想要不碰面太难了。

”时光。“俞亮伸出手握住他的，”即使分手了，我们还是朋友啊。“

时光心乱如麻，俞亮像一个传销组织，三言两语将他洗了脑。他开始反省自己，我跟俞亮除了爱情再无其他羁绊了吗？那围棋算什么，工具？

俞亮看出时光内心的动摇，却没有趁胜追击，静静地等他思考，像一个耐心的猎人。

时光的脑容量有限，他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到答案，决定后面慢慢想：“我要收拾东西。”

俞亮从衣帽间最里面拿出行李箱：“需要我帮忙吗？ ”

时光口是心非：“不用。 ”

俞亮没有勉强，回到客厅继续看比赛。

时光先是挠着头在衣帽间转了一圈，发现无从下手后又转了一圈，觉得这样转下去也不是办法，随手拿起一件衣服，看了半天也没分辨出是他的还是俞亮的。

他穿过，俞亮似乎也穿过，那它最开始的主人到底是谁？时光放下这件，拿起另一件……反反复复，半个小时后终于忍不住喊道：“俞亮，救我！”

俞亮听到他求救的声音，心情愉悦。时光一着急嗓音就有点奶声奶气，听得人心都化了，就想把他搂在怀里使劲揉。偏偏这家伙还不自知，时常无意识的瞎撩。

“怎么了？”俞亮明知故问。

时光盘腿坐在地上：“哪些东西是我的？”

俞亮先把人拉起来，让他坐在椅子上：“地上凉。”看到他赤着脚，“袜子呢？”

“不知道埋在哪堆衣服里。”时光晃着脚答得自然。

俞亮打开抽屉取了一双，蹲下身帮他穿好。

两人在一起时，诸如此类的事俞亮做过无数次，时光早已习惯，过了大概五分钟，时光看着俞亮忙碌的身影才意识到刚才应该拒绝的。